千百年来,布达拉宫内部始终保持着它特有的神秘感。即便是信息高度发达的今天,布达拉宫内部也因为其严格“禁止拍照”等因素的影响,始终戴着一层神秘面纱。
入藏后,在和藏民聊天的过程中,他们反复告诉我:布达拉宫内部“大有乾坤”,但能否揭开“乾坤”,得看机缘。
抱着试试看的心态,我开始了我的布达拉宫之旅。
相比北京故宫等其他宫殿,布达拉宫的门票预约显然更难:提前三天预约,超时未入,七天内不可继续预约。
我们一行三人于20日晚6点抵达拉萨,当天就预约了22日入布达拉宫的门票。说起来:时间刚刚好,21日适应下高反,22日下午开始“探秘之旅”。
下午2点40分,我们准时抵达了布达拉宫售票处。虽然此前我已远远地目睹过布达拉宫的宏大,但真的置身布宫脚下时,才意识到:它的巍峨是只有置身宫殿脚下才能感受到的。
从下往上看,布达拉宫气势逼人,给人很重的压迫感。我们不禁感叹:毕竟是盖在山上的宫殿啊,毕竟是200多米高啊!
同行的小伙伴在布宫脚下腿软了:他并不能确定自己能顺利爬到顶上。“这么陡,压根儿就是爬山啊,还是3700米的高原,要命了!”同伴史同学忍不住抱怨了一句。
“来都来了,死活也要爬上去,走吧!”另一同伴岳同学拍了拍史同学,率先迈开了脚步。我们一行三人,就这样走走停停耗时20分钟,终于爬到了“白宫”的入口。
在这里,我们机缘巧合地遇见了被称为“金牌导游”的藏族小伙次仁白觉,他约摸25岁上下,黝黑的皮肤,清亮的眼神,配上多年做导游训练出的粗犷嗓门。
第一眼见他,我就直觉他跟其他导游不一样,果然,他见了我们仨混在他的人堆里“蹭”讲解,居然笑眯眯地打趣说:
“里边有仨不是我的人啊,但是没关系,这是缘分,来了就来了!看你们气度不凡,今儿这趟讲解,算我送你们了,只是要记得给我做个宣传啊!”
我们被他的豪爽逗乐了,我甚至有些相信:他能替我们揭开布达拉宫内部的“乾坤”。于是,我们商量后,决定放下原本的计划,完全跟着他的节奏走。
他正式讲解前的第一句话就让我们对他“刮目相看”,他说:“到了西藏啊,有高原反应啊,别买什么藏红花了,就喝点酥油茶,吃个糌粑,三块钱就立马好了啊!”
在介绍唐卡的隔间,他笑眯眯地说:“唐卡,看到没,这些所有的唐卡,都是几百年前的,为什么保存得这么好?不是因为别的,是因为这边的管理人员每年都会定时用酥油来擦拭。还有这个黑色的,它是牦牛的毛啊,它替唐卡挡住了光啊、风啊、雨啊的腐蚀。”
我用手摸了摸黑色的遮光体,果然是牦牛毛做成的。这时,次仁白觉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这说明什么?生于斯长于斯,护它的物件也得自‘斯’来。”听了这话后,我们都惊叹起他的汉语功底来,我对他能帮我们揭秘布宫“乾坤”更加深信不疑。
果然,不一会儿,进入严禁拍摄区后,次仁白觉就开始给我们惊喜(xi)了,他说:“大家能在百度上、网络上搜到的内容,我就都不讲了,你们都出了讲解费的,我今儿就给你们讲普通人不知道的布宫的‘内幕’。”
次仁白觉的这话出口后,所有游客都跟着激动起来了。
讲解中,他首先告诉我们:因为布达拉宫是吐蕃立国之君松赞干布为了迎娶唐朝文成公主而建,所以布宫里不仅有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的居住的房间,还有他们各自的宫殿,且他们的宫殿之间有一道银铜合制的桥相连。
“这里还有文成公主、尺尊公主、松赞干布修行的密室,只是现在没有开放,这是不适宜参观的。”次仁白觉在带我们经过几个紧闭的密室时略带遗憾地说。
带我们参观各个房间的过程中,他详细地讲解,并特地提醒我们:“有任何不懂的都可以问,来一趟不容易,遇见‘大明白’也不容易。”
说实话,他的讲解已经非常详细,详细到我们几乎提不出问题来。没人提问的另一个原因是:各个房间可看的文物、佛像等实在太多,我们的眼睛根本忙不过来。当然,布宫内的路很逼仄,我们必须随时留意脚下也是一方面。
到了靠近中间的一个房间后,次仁白觉给我们揭秘了布宫的第一个“乾坤”:此房间十三世达赖喇嘛土登嘉措的唐卡(画像)极神奇,无论我们走到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,他都会跟着你走。
听到这话后,很多游客不信邪,其中一个女游客直接走到了最角落的位置。挪动了几次后,女游客惊呼:“果然啊,我走到哪里,他都会转过脸看向我,太神奇了。”
说完后,女游客恭恭敬敬地对着土登嘉措的唐卡作揖,其他游客在感叹“神奇”的同时也纷纷作揖以示恭敬。
参观了大概十几个房间后,次仁白觉揭秘了布宫的第二个“乾坤”:布宫有一千多个房间,房间数远远少于故宫的8707间,可奇怪的是“至今为止,没有任何人数清楚布宫究竟有多少房间”。
为何会如此?有的游客说:可能是因为布达拉宫有很多喇嘛、高僧在此设了密室修行,密室太多且不容易被找到,所以布宫的房间数永远无法被确切统计。次仁白觉听了这种猜测后不置可否。
还有的游客说:可能布宫有某种神秘力量,使得进入布宫的人晕头转向如同进入迷宫,所以没有人可以数清楚布宫究竟有多少房间。
次仁白觉津津有味地听着大家的各种猜测,脸上始终保持着神秘的微笑,我猜想:或许连他也不能知晓其中的秘密吧。
次仁白觉给我们揭秘的布宫第三个“乾坤”是:布宫屹立1300多年不倒,历经无数战争血洗,甚至于公元660年的乌海之战中被大唐将军苏定方率军一把火烧掉,且历经各种自然灾害却始终不倒的背后原因,除了有神秘力量的庇佑外,还因为“布宫本身依山而建,且每隔一段时间,中间就会灌入铁水,铁水使墙体异常坚固,因而很难倒塌。”
次仁白觉揭秘了第三个乾坤后,有游客发问道:“传说布宫里有通向极乐世界的秘密通道,当年希特勒还专门来找过,究竟是不是真的。”
次仁白觉表扬了游客:
“你们知道得可真不少,连希特勒曾经来此寻神秘通道都知道。他当时寻的神秘通道就是通往极乐世界香巴拉的通道,他找了几圈发现这个地方可能藏在布宫地底下,具体他找到没有已经没人知道了。但我们可以确定,希特勒兵败后正是藏到了地底下……”
他的话成功激起了所有游客的兴趣,一瞬间,大家都觉得自己置身之所更加神秘了。次仁白觉恰到好处地卖了个关子:“神秘通道可能是有的,但是应该是只有悟道了的高僧才能找到通道,去向极乐世界香巴拉的。”
到这里,次仁白觉算是已经给我们揭秘了布宫的四个“乾坤”了。而此时,我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红宫。相比白宫,红宫更加显出神秘感来。
在没来布宫前,我就已经知晓:红宫实际是埃及金字塔的“集合体”,里边有历代达赖喇嘛的灵塔,即他们的真身存放地。我还知道:红宫虽不及埃及金字塔大,但它却比埃及金字塔贵多了,里边所有的装修全是“土豪式”。但红宫内部具体有多“土豪”,我却并不知道。而这个“大乾坤”,次仁白觉为我们做了揭秘。
“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嘉措的灵塔,这个灵塔里供奉着他的真身。我们看到的这个灵塔高有14.84米,宽有7.65米,关键是这个菩提塔的是用3721公斤黄金、3812颗珍珠和各式珠宝、珊瑚、松石等打造的。”次仁白觉一口气替我们揭秘了布宫内的第五个“乾坤”,我和现场的游客不禁发出了“啧啧”的感叹声。
此时的我确定:我此生不可能在任何地方看到比这更大、更多的黄金了。还未等我从震撼中缓过神来,次仁白觉再次给我加了一层震撼:“我们今天看到的布宫的修建,光是黄金就得用近30吨。所以世人都说‘布达拉宫有世界一半的金子’。”
“布宫有世界一半的金子,这一点儿也不夸张。”其中一位游客一边点头一边应和道。
也是到此时,我才终于明白:红宫里的很多的灵塔,都是以木材为框架,珠宝黄金等为原材料的奢华宫殿的典范。
见我们脸上都写满了感叹,次仁白觉再次补刀道:
“其实啊,布宫的黄金都不算最值钱的,布宫最值钱的是文物。我们布宫有多少文物你们知道吗?这个答案也没人知道,我们只知道,仅从1988年到2004年,布达拉宫已经确定的珍贵文物就达到了六万多件。”
出红宫时,我回头看向它时忍不住感叹:“布宫绝对称得上世界上最贵宫殿了,而且没有之一。”
走出布宫时,次仁白觉居然再次给了我惊喜(xi),他为我揭秘了布宫内的第六个“乾坤”,他对我说:“看你像个文化人,你读过第六世仓央嘉措的诗吧,你说说感想。”
我有些不以为然地说:
“他写的不都是爱情诗吗?‘世间安得双全法,不负如来不负卿’,他是活佛却爱上了一个姑娘,于是诗兴大发,写了无数的情诗,被传诵了几百年。”
次仁白觉微笑着不说话,想听我继续说下去,我清了清嗓子,继续道:
“仓央嘉措从小生活在乡下,有个青梅竹马的邻村女孩,叫达娃卓玛。仓央嘉措曾经对着月亮向她许诺‘要娶她为妻’,可惜最后他被定为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,不得不六根清净地常居布宫。”
我说到这儿后,同伴史同学补道:“对,他还在布宫写过几句诗,大意是‘住进布达拉宫,我是雪域最大的王。流浪在拉萨的街头,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’。”
我笑了笑说:“他那青梅竹马的姑娘后来下场挺凄凉,反正是未能善终。有说是被铁棍喇嘛处死了,有说是放逐了。”
说到此,我开始有些得意地想:“他大概不知道我研究历史很多年了吧!”然而,次仁白觉接下来的话,将我的“得意”灭了个精光,他说:
“这都是传说,仓央嘉措的那些诗歌根本与爱情无关,他写的那些诗啊,实际都是在述说他自己悲凉的一生,他之所以让它们看起来像情诗,是有不得已的苦衷。”
我瞪圆了双眼,说实话,这是我今天最意外的地方,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是事实。我辩驳道:
“你看他写的诗,就那首《见与不见》里的‘你爱,或者不爱我,爱就在那里,不增不减。你跟,或者不跟我,我的手就在你手里,不舍不弃’。你确定这样的诗不是爱情诗?”
次仁白觉微笑着看着我,显出超出他年龄的成熟感道:
“他虽是活佛,却一生没有实权,始终被操控着,他实际是政斗的牺牲品。他跟别的活佛不一样,入布宫已经14岁,让这样的人做木偶、傀儡,该是怎样的残忍啊!他后来被陷害,被康熙皇帝押解北京受审,路上意外身亡,成了最悲催的活佛……”
听到此后,我不再说话,我突然想起仓央嘉措的那句“最好不相见,如此便可不相恋。最好不相知,如此便可不相思”,这句曾被我和世俗定义为“情诗”的诗句,转念一想,不正是他在感叹自己“沦为活佛”的坎坷命运吗?
之后一直到告别时,次仁白觉都在和我讲仓央嘉措,当我问他何以对仓央嘉措有如此多的了解时,他叹着气说:“他活的那一世,跟我,跟很多人的一世都太像了,太多无奈,太多坎坷。”
我被他的话再次震惊到,我更加确定:眼前的次仁白觉和我想象中的次仁白觉完全不一样。也因此,我对藏民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敬畏心。
离开布宫时,我确定:布达拉宫绝不仅仅是一座宫殿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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